吃完飯後魏棋將餘悅送到公交站, 親眼看著她坐上公交才離開。

再?回去的時候，剛一?進門就看到魏平安眼巴巴地?看著他?, 魏棋勾著唇, 笑著去揉他?的腦袋：“怎麽了？跟小狗似的眼巴巴望著人？”

魏平安也不躲，任由?自己的腦袋被他?哥亂揉一?通，仰頭望著他?哥：“哥, 我今天表現得?好嗎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就是……就是我表現得?還乖巧嗎？還聰明嗎？”他?神色有些不安, 繼續道：“我記得?我第一?次見餘悅姐姐的時候，看她的眼神可兇了, 你說餘悅姐姐會不會還記著？然後她就不喜歡我了……可是, 可是那時候我真的不認識她，看她一?直盯著我，我就覺得?她是在……”

他?不願意再?將那兩個字說出來。

魏平安的話也讓魏棋想?起?了那天。

那天是他?不抱著希望來雲江的第一?天, 也是如被幸運之?神眷顧一?般遇見她的那一?天。

想?了想?，魏棋笑笑, 篤定?地?說：“平安, 你表現得?很好, 很認真，很可愛, 很有禮貌。她不會討厭你的, 她很喜歡你, 就算她記得?那天, 她也不會討厭你的。”

“那餘悅姐姐以後還回來給我講課嗎？”

“會的, 她還會再?來一?段時間的。”

魏平安笑了，魏棋問?：“你喜歡她嗎？”

“喜歡！”

“嗯, 那平安以後把她當成親姐姐好不好？”

“好！”

魏棋雖然打算辭職，也跟老板提了辭職, 但?由?於他?還沒有想?好要幹什麽，也沒有可以接檔的工作，而食堂這裏暫時也還沒有找到可以替換他?的人，所以他?目前還在那裏幹著。

畢竟幹一?天就有一?天的工資。

周五中午的時候，魏棋接了兩個單，去14號公寓送餐，他?拿著飯離開的時候被李叔喊住。

“小魏！”

“怎麽了叔？”

李叔放下手裏的東西，三兩步跑到他?面前，“你等會送餐回來是空手不？”

“是空手，需要幫您買東西嗎？”魏棋偏頭問?。

“不不不，不是買東西，是代取個快遞。14號公寓不是靠近田徑場嘛，離快遞驛站比較近，我懶得?跑一?趟，就想?著看你方不方便幫我代取。”

“方便，當然方便，您把取件碼讓我看看，再?把手機號跟我說一?下。”

李叔把手機點開，往魏棋眼皮子底下一?放，魏棋看了兩遍後他?又給魏棋報了一?遍手機號。

“行，等會兒就給您取回來，我先走?了啊叔，等會兒飯涼了！”

魏棋記住後提著飯跑走?，李叔笑看了一?眼他?的背影，感慨：“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，咱們到底老了啊。”

要是平時魏棋提著飯也不會跑這麽快，但?是這次點的兩份餐都是幹餃，也不怕跑得?快湯會灑。

順利地?將飯送到點餐的學生手裏後他?這才轉去快遞驛站給李叔代取快遞。

李叔的快遞總共就三個，還都是小件，魏棋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。

取快遞有兩隊，一?隊用智能手機掃碼取，另一?隊是給管理快遞的人報手機號取，魏棋沒有智能手機，只能去排了報手機號的那一?隊。

“唉，你說現在快遞這麽方便，還會有人願意去實體店買東西嗎？”

“有肯定?是有的，但?是線上購物真的很方便，會分走?實體店很大一?批顧客的。”

前面兩個姑娘抱著快遞排著隊，聊著天，魏棋站在她們身後，不用刻意聽就將她們的聊天內容都聽了去。

“我覺得?幹快遞都可掙錢了，你看，咱們學校小幾萬人，誰一?周不買幾個快遞了？平常來取快遞的人都沒斷過，更別提什麽6·18和雙十一?了，那快遞是堆都堆不下，樓底下垃圾桶旁邊的快遞盒子都是整袋整袋往車上運的。而且線上購物也只可能越來越普遍，所以啊，怎麽看快遞行業都是個有前途的行業。”

“聽著好像是挺不錯的……別聊了別聊了，快報手機號！”

隊伍不長，很快就排到了兩人，她們抱著取好的快遞離開，魏棋看了一?眼兩人的身影，回想?著兩人剛剛說過的話，若有所思。

“小夥子，報號。”

取快遞的人喊魏棋一?聲，打斷了他?的沈思，他?利索地?報了李叔的手機號，拿著快遞離開。

“呦，這麽快就回來啦？”

回到工位上的時候，李叔明顯驚奇，但?是又一?想?他?的年齡，隨即又覺得?這個速度也正常。

“也不遠，吶，您的東西。”

現在人不多，也不忙，李叔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，興沖沖地?跑過來接過自己的快遞。

魏棋看著他?將快遞一?個一?個拆開，依次取出裏面的皮筋、頭花、彩色的發夾，舉在手裏滿意地?看來看去。

李叔家除了一?個兒子，還有一?個女兒，這是買給他?女兒的。

“李叔，您為什麽連這個都在網上買啊？”在李叔將東西拿在手裏來回擺弄的時候，魏棋問?。

“便宜啊，樣式還多。在手機裏想?看什麽樣式就搜索什麽樣式，也省的一?家店一?家店的跑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，謝謝您。”

忽略這點兒小波瀾後，整個白天都很平靜。晚上下班的時候，李叔招呼他?吃飯，魏棋笑著擺擺手：“不了叔，今天我要回去再?吃。”

魏平安的上學手續拖不得?了，魏棋打算周六回嶺南一?趟，盡量用兩天時間把手續辦好，然後趕在周天晚上回來。

最好趕在周天晚上七點之?前回來。

那會兒的話，她應該還在給平安講課，他?正好可以再?給她做一?頓飯。

他?得?在今晚跟魏平安說一?說，做做思想?工作，畢竟……魏平安離不得?他?。

魏棋在回去的路上買了一?只魏平安喜歡吃的烤雞，還買了魏平安喜歡吃的酸辣粉。

他?帶著飯回去的時候，剛一?進門魏平安就用亮晶晶的眸子看著他?：“哥，你回來啦！”

“嗯，中午吃了什麽？”

“你不是在砂鍋店裏留了錢嘛？我去吃了砂鍋。咦……好香啊！是烤雞！”

“對，是你最愛吃的烤雞，快收拾桌子，準備吃飯。”

桌子上除了兩本書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，所以魏平安兩下就收拾妥當了。

魏棋將那只烤的焦黃，看起?來就十分美味的烤雞放在了盤子裏，率先給魏平安拽下了一?只雞腿：“吶，就著粉吃。”

“哥你也吃！”

“知道了，你先拿著，我這不是還有麽？”魏棋失笑。

見魏平安兩頰吃得?鼓鼓的，魏棋輕咳了一?聲，試探似的出聲：“平安，我明天回一?趟嶺南，給你辦一?下上學要用的手續，周天就回來。你就留在家裏，我讓你楊登哥過來陪你好不好？”

“好的哥，我沒有問?題的的，你不用擔心我。”魏平安放下筷子，乖巧說道。

這話明顯是出乎魏棋意料的，以至於他?在心裏打了無數遍的草稿都派不上用場了。

可他?明明記得?在嶺南的時候，有一?天晚上他?提出第二天要去別的地?方，魏平安還哭著問?，可不可以帶上他?。

魏棋不知道是什麽讓弟弟改變得?如此幹脆的。

可他?想?著既然平安都一?口答應了，那他?也沒有什麽顧慮了，於是魏棋笑笑，又夾了一?筷子肉給他?：“快吃，等會兒涼了。”

魏平安也拿起?筷子，埋頭吃起?飯來，和剛剛他?提出要離開兩天這個話頭之?前，沒什麽兩樣。

而魏棋也因為心裏盤算著別的事，沒有及時察覺弟弟的情緒。

吃完飯魏棋收拾了碗，又寫了一?篇日記後兩人終於歇下。

忙碌了一?天，魏棋很容易便睡了過去。反觀魏平安，在魏棋還醒著的時候一?直在翻身。

魏棋以為他?在尋找舒服的睡覺姿勢，便沒在意。只是半夜的時候，被耳邊一?陣陣壓抑著的、小聲的啜泣弄醒了。

他?伸手往身旁一?摸，摸到了一?臉淚痕。

魏棋沒第一?時間開燈，也不打算開燈。

他?輕聲叫了一?句：“平安。”

“哥，吵醒……吵醒你了……”帶著抽噎的聲音回答他?。

“平安，哥後天一?定?回來，好不好？等哥回來了，平安就可以上學了。”

“好……好……”

“那你不哭了好不好？以後要是覺得?難過可以跟我說，不能一?個人半夜躲在被子裏偷偷哭。不過我相信平安，平安現在也是大孩子了，以後肯定?不會再?為這兒一?點小事兒哭的，對不對？”

“嗯……”

黑夜裏，魏棋揉了揉魏平安的腦袋：“我周天一?定?回來，周天餘悅姐姐會來，你跟著餘悅姐姐好好學習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。”

在魏棋三言兩語的寬慰下，魏平安漸漸止住了啜泣。

也是這時魏棋才弄懂，讓魏平安變得?幹脆的，是懂事和成長。

他?也不是真的變得?幹脆了，他?只是長大了，不想?再?讓哥哥擔心，所以學會了把情緒藏起?來，在哥哥不知道的時候偷偷難過。

“哥。”

平覆好情緒後，魏平安主動出聲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黑夜將魏棋的聲音襯托地?格外溫柔。

“我以後不哭了，我……我今天也不是因為你要離開兩天哭，我我我長大了的，不會跟小時候一?樣不懂事，你去哪裏我都要跟著的。而且我知道……哥你去哪裏都是為了我，都不會丟下我的。”

“嗯，我相信你。”

魏棋回。

魏平安又咧嘴笑了，“那哥你明天什麽時候出發？”

“明天早上我走?得?早，就不專門叫醒你了。然後白天的話我在樓下的幾家店裏都留了錢，你想?吃什麽就去吃什麽，到了晚上的時候我讓你楊登哥過來陪你。”

“好，那哥你註意安全。”

“知道了，快睡吧。”

小孩子情緒來得?快去得?也快，身旁魏平安很快睡去，而魏棋……再?沒有困意。

從半夜魏平安睡著到淩晨四?點，魏棋一?直睜著眼睛，在什麽都看不清地?黑夜裏將魏平安從一?歲開始回憶，回憶到了如今的九歲多。

這才發現，一?直跟在他?身後只會哭、只會黏著他?的小豆丁早在不知不覺時就長成了懂事的大孩子。

早上四?點半，魏棋輕手輕腳地?給魏平安掖了掖被子，隨即從家裏出發，乘上了那輛駛向嶺南的大巴車。

車子沿著一?眼望不到頭的柏油路一?點點駛出雲江，遠離雲江。

望著一?點點陌生的景色，魏棋的心也開始一?點點覺得?不舒服。

在陌生的地?方、望不到頭的公路上、吵鬧的車廂裏，魏棋突然很想?聽聽餘悅的聲音。

就像是在陌生的地?界裏沒有安全感的人，他?想?找安全感、想?打破自己內心裏莫名的慌亂。

也很想?很想?聽到她的聲音。

所以魏棋望著一?點點升起?的太?陽，將腦袋靠在車窗上，就憑著這樣一?個憑空升起?的念頭，第一?次嘗試著撥通了那串早就已經熟記於心的數字。

“嘟，嘟，嘟……”

耳機裏的久久無人接聽的聲響是對魏棋的審判。

隨即又變成了：“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，請稍後再?撥……”

她掛了。

魏棋安慰自己：沒關系的，現在才七點多，還早，也許她正在睡覺。

可就他?自己把自己安慰好的下一?秒，握在手裏的手機劇烈震動了起?來。

魏棋手忙腳亂地?接聽。

聽筒裏，姑娘嗓音含笑，帶著剛剛睡醒的糯：“魏棋，剛剛我去接電話，不小心把電話掛斷了。”

魏棋聽著耳邊的聲音，大幅度勾唇，克制住自己的聲音：“沒事，我就是想?跟你說一?句早上好，沒有什麽大事。”

“那……早上好，魏棋，希望你今天一?切順利。”

掛斷電話後，魏棋看了一?眼時間，是上午七點零六分。

他?懷著一?腔孤勇，撥通了那通沒有把握的電話，然後在上午七點零六分時，如願聽到了屬於她的聲音。

魏棋唇角微微上翹，偏頭去看窗外的太?陽，卻?被窗外冬日裏初升的太?陽發出的光芒刺到了眼睛。

他?克制不住自己，雙手捂著臉，連肩都笑得?顫抖了起?來。

…

上午七點零六分，

陽光洶湧，

溫柔不絕。

魏棋想?，這一?天他?都會快樂。

如果說要有唯一?的遺憾，

那大概是沒有當著她的面，

親口對她道一?句早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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